【观点】新版绿债目录的比较与解读

（本文作者郭沛源、刘玉俊、吴艳静）
 

2020年5月29日，中国人民银行、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、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联合发布了《关于印发〈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（2020年版）〉的通知（征求意见稿）》（简称“2020版目录”），公众可在2020年6月12日前书面反馈意见。征求意见稿一经发出便在国内外引起广泛关注。本文简要介绍2020版目录的内容，并与2015版目录做对比、解读。

统一国内绿债标准
 

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正式启动于2015年。当年12月，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第39号公告，鼓励金融机构发行绿色金融债券。绿色金融债募集资金必须投向绿色用途，这个绿色用途根据中国金融学会绿色金融专业委员会（简称“绿金委”）编制的《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（2015年版）》（简称“2015版目录”）来界定，分为节能、污染防治、资源节约与循环利用、清洁交通、清洁能源、生态保护和适应气候变化6大领域。2015版目录由此成为国内第一个绿色债券标准。此后，证监会、上海证券交易所、深圳证券交易所、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分别就绿色债券的发行工作颁布了指引，均引用2015版目录。

2016年1月，主管企业债的发改委印发《绿色债券发行指引》，鼓励发行企业债券投向节能减排技术改造、绿色城镇化等12大类的项目。这个指引也被市场认为是另一个绿色债券标准。此外，中国企业在境外发行绿色债券时，通常会将国际认可度较高的《绿色债券原则》（由国际资本市场协会ICMA编制）或《气候债券标准》（由气候债券倡议组织CBI编制）作为参考依据。
 

合计起来，市场常见有4个绿债标准。在实际操作中，发行人和中介机构往往根据发行市场、债券类型等因素确定遵循一个或多个绿债标准。这会造成两个问题。一是国内外标准的差异问题，焦点是煤炭清洁利用，国内认为是绿色的，国外尤其是欧洲认为不是绿色的；二是国内标准的差异问题，两个标准从行文格式到内容都略有区别，有时候会使债券发行人无所适从。
 

因此，近三年来，与国际绿债标准接轨、统一国内绿债标准一直是绿债市场参与各方关注的焦点，有关部门已开始酝酿新版绿债标准。2019年3月，发改委、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委联合制定我国首份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，明确了绿色产业、绿色项目的界定与分类，为新版绿债目录奠定了基础。2020版目录征求意见稿的出台，预示着我国将很快实现绿债市场的标准统一，意义重大。

新版目录速读
 

2020版目录将绿色项目分为节能环保产业、清洁生产产业、清洁能源产业、生态环境产业、基础设施绿色升级、绿色服务6大领域。
 

其中，节能环保产业包括能效提升、可持续建筑、污染防治、水资源节约和非常规水资源利用、资源综合利用、绿色交通6个二级目录；清洁生产产业包括污染防治、绿色农业、资源综合利用、水资源节约和非常规水资源利用4个二级目录；清洁能源产业包括能效提升、清洁能源2个二级目录；生态环境产业包括绿色农业、生态保护与建设2个二级目录；基础设施绿色升级包括能效提升、可持续建筑、污染防治、水资源节约和非常规水资源利用、绿色交通、生态保护与建设6个二级目录；绿色服务包括咨询服务、运营管理服务、项目评估审计核查服务、监测检测服务、技术产品认证和推广5个二级目录。
 

二级目录又进一步细化为三级和四级。据统计，2020版目录合计有6个一级目录、25个二级目录、48个三级目录、204个四级目录。四级目录已经具体到项目名称，并附带对该项目的说明或条件。譬如，目录对太阳能利用设施建设和运营提出“多晶硅电池和单晶硅电池的最低光电转换效率分别不低于19%和21%”等具体要求。目录最后还以尾注形式强调绿债项目“除应不低于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（2019年版）》对应项目所列举的标准外，同时应符合目录‘说明/条件’中列示的政策、规范和标准等强制性或推荐性要求，还应符合本领域其他有关质量、安全、技术、环境等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。”

新旧版本比较

将2020版目录与2015版目录及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比较，不难发现2020版目录的几点特征。

第一，2020版目录主要沿用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的结构，6大领域分类保持一致，项目数量及内容都十分接近，只是二级、三级目录的分类方法有所调整。譬如，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中“清洁生产产业”一级目录下以污染物类型（气、水、固废、危废）和绿色产业园区来分类，但2020版目录则以污染防治、绿色农业等来分类。又如，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中“新能源与清洁能源装备制造”（3.1）二级目录下的多数内容，在2020版目录中放在“新能源与清洁能源装备制造”（3.2.1）三级目录下。

具体对照发现，2020版目录删除了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中的9个项目类型：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泥处置综合利用装备制造（1.3.9）、燃煤电厂超低排放改造（2.3.2）、清洁燃油生产（3.3.1）、煤炭清洁利用（3.3.2）、非常规油气勘查开采装备制造（3.1.6）、海洋油气开采装备制造（3.1.7）、煤层气（煤矿瓦斯）抽采利用设施建设和运营（3.2.6）、燃煤发电机组调峰灵活性改造工程和运营（3.4.4）、采煤沉陷区综合治理（4.3.11）；新增了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没有的2个项目类型：二氧化碳捕集、利用与封存工程建设和运营（3.2.3.6）、农村地区清洁取暖（5.1.2.1）。

表：2020版《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》

表：2019版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

表：2015版《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》

第二，2020版目录是对2015版目录的调整与扩充。两者一级目录虽然都分为6大领域，但调整较大。总体上，2015版目录中的节能、污染防治整合到2020版目录中的节能环保产业这个领域；资源节约与循环利用大体对应2020版目录的清洁生产领域；清洁交通整合到2020版目录的基础设施绿色升级领域；生态保护和适应气候变化整合到2020版目录的生态环境产业领域。2020版目录沿用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框架，新增了绿色服务领域这个一级目录，这在2015版目录中是没有的。

除绿色服务外，2020版目录还增加了绿色装备制造类项目，包括高效节能装备制造（1.1.1）、先进环保装备制造（1.3.1）、资源循环利用装备制造（1.5.1）、绿色船舶制造（1.6.1）、新能源与清洁能源装备制造（3.2.1）等；核电类项目，包括核电装备制造（3.2.1.5）、核电站建设和运营（3.2.2.5）；产业园区绿色升级相关项目，包括园区产业链接循环化改造（2.3.2.1）、园区资源利用高效化改造（2.3.2.2）。

第三，2020版目录剔除了煤炭清洁利用的内容。不论是2015版目录，还是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，都将“煤炭清洁利用”纳入污染防治或清洁能源范畴。2020版目录剔除了这一项。不仅如此， 2020版目录删除了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中多项与化石能源直接相关的三级目录项目，包括：清洁燃油生产（3.3.1）、煤炭清洁生产（3.3.3）、燃煤电厂超低排放改造（2.3.2）、非常规油气勘查开采装备制造（3.1.6）、海洋油气开采装备制造（3.1.7）、煤层气（煤矿瓦斯）抽采利用设施建设和运营（3.2.6）、燃煤发电机组调峰灵活性改造工程和运营（3.4.4）、采煤沉陷区综合治理（4.3.11）。

从技术角度看，2020版目录和2015版目录、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一样，都提供了比较详细的技术说明或界定条件。总体上看，2020版目录的要求体现了标准趋严的思路，不低于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的要求。以“太阳能利用设施建设和运营”为例，《绿色产业指导目录》要求多晶硅电池组件光电转化效率≥16.0%、单晶硅电池组件光电转化效率≥16.5%，2020版目录要求更高，分别为17%和17.8%。

解读与总结

第一，统一国内标准，加快绿债市场融合。2020版目录将会成为中国绿债市场启动以来，由中国人民银行、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、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联合发布的专门关于绿色债券的首份文件。此前，绿色金融债券、绿色公司债券、绿色债务融资工具遵循2015版目录，企业债则遵循发改委的《绿色债券发行指引》。有了统一的2020版目录，发行人和中介机构就不必再对照两个标准，任何一个债项只要符合2020版目录，不管是哪个发行市场、哪种债券类型，都可以被认定为绿色债券。这必将加快国内绿债市场融合，对国内债券市场融合也有积极意义。

第二，与国际接轨，有利获得国际市场认可。2020版目录剔除了煤炭，是十分重大的突破，扫除了长期以来提升国内外绿债标准一致性的主要技术障碍。一方面，这展示了中国愿与国际社会携手推动绿色发展、应对气候变化的态度，将会获得国际社会赞赏。征求意见稿公开后的24小时，已有不少境外媒体对此予以肯定。另一方面，这也可以提振国际投资者对中国绿债的信心，提升他们购买中国绿债的意愿，对发行人是利好，也符合我国双向资本市场开放的政策方向。以绿债为底层资产的ETF等被动投资产品，将迎来机遇。
 

第三，范围扩充，促进绿债市场扩大。与2015版目录相比，2020版目录范围有了较多扩充，从前者38项三级目录到后者204项四级目录，新增了绿色服务、绿色装备制造类项目、产业园区绿色升级相关项目等内容。项目目录范围的扩充，意味着有更多的绿色项目可以被认定为绿色债券项目，因此有利绿债市场规模扩大。
 

第四，技术细节丰富，对第三方评估认证提出更高要求。与2015版目录相比，2020版目录除了范围扩充外、也附带了更多的说明或条件。前者附带说明只有3700多字，后者17400多字。而且，2020版目录还特别指出，绿债项目“应符合本领域其他有关质量、安全、技术、环境等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”。这里面将有很多技术性内容，特别是环境与社会风险，要依赖技术专家评估和判定。因此，2020版目录对绿色债券第三方评估认证提出了更高要求，第三方评估认证机构要尽快熟悉2020版目录，为绿债市场的新一轮增长做好技术保障。
 

综上所述，2020版目录将会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中国绿债市场国际接轨、国内融合，意义重大，值得期待。目前，2020版目录仍在公开征询意见中，我们认为，有些细节如油砂、大型水电、天然气、核等内容可以再细致研判，国内外对其环境影响有些不同的看法，因此希望能够在最终版本中予以一定考虑，让这个万众期待的新版目录更加完美。